我突然热泪盈眶。我感到这张照片有一种穿透人心的美,一种令人心碎的美。我感到心里疼痛。
小姐,可以请你再喝杯咖啡?刚刚歌颂过爱情的诗人朝我走过来。他彬彬有礼,有一点小孩装大人的样子。
好的。我笑了。
你被那张照片打动了,对吗?说真的,我不敢看那张照片。一看就想哭。为什么,我也不知道。诗人小声地说。
我点点头。
你的诗很真诚。在谈恋爱?我像一个老太太一样说话。
没有。我还没有爱人。
他郑重其事地说,把“爱人”两个字说得很神圣。而通常情况下,男人们会说女朋友的。
我走出“伤心咖啡”的时候,他陪着我出来了。我不由自主地同意他每天陪我在这个城市里游荡。真是鬼迷心窍。
我俩都有一种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感觉。我俩一起时,感觉是在飘。看过俄国画家夏伽尔的画吗?他的画里面,什么都处于飘浮状态。房子在飘,马在飘,教堂的尖顶在顺着风飘,更不要说人了。我认为他画出了人类在某种情境下的真实状态。我同这位歌颂爱情的诗人飘浮着几乎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那些古老的小巷子,斑驳歪斜的门楼,缺边少角麻麻坑坑的青石板,黑黑黄黄穿在发白的竹竿上的衣裳。那些小巷子的名字真有意思,什么豆豉巷,铜铺街,麻衣巷,大姑巷。还有一条小街叫十三跳。我记得那正是落叶之秋,树叶总是慢慢悠悠地飘落,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。我想我俩正像这落叶。我老是以为河对面山顶上那圆圆的电视接收天线是个月亮。我总是叫他看:看哪,月亮!诗人后来就这样叫我:白天的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