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停止了哭泣。
他抬起手,抹了一把脸。
“谭卿。”
他一面开口,一面缓缓坐回御座,“卿的致仕之请,朕允了。”
说罢,他叫内侍发下处置鄂王一案所牵连的罪臣的皇诏,道:“这道诏令,永仓郡防御使早已替朕草好了,往后这朝中事,谭卿亦不必再操心了。”
诏书上的一千二百六十一位文武官吏,重罪之三百一十七人诛夷三族,余者不分罪名轻重,阖族流放北境。
内侍随后叫了散朝。
皇帝起身。
满殿文武俯身叩行大礼,他垂下目光,一路扫过每个人弓着的脊背,踏着方才内侍宣诏的余音,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殿。
供奉晋室列祖列宗的龙章阁中,烟雾缭绕,光线半昧。
少年跪在锦垫上,头目微垂。
在他头顶正对的前上方,奉着他生父的灵牌与画像。
曾经的昌恭宪王戚炳轩,早已在少年的一意孤行下,被追谥为大晋明宗成皇帝。
而鄂怀妄王戚炳靖七个字,亦早已在少年强势的授意下,自晋室戚氏玉牒及所有的诏文书函之中除去,骨灰无痕。
对着灵牌与画像,少年端端正正地叩了一个头。
他道:“父王。儿替您报仇了。”
当年父亲尸首两处,殓葬时母亲泣血倒地,十一岁的他被人自人群中拉走,架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,一路送入皇城之中。宫门开启,文乙站在灰蒙蒙的天际下,恭恭敬敬地将他迎入这深宫。十二岁时皇祖父过世,他被迎立为新帝,在携百官送鄂王出京赴封地的城外官道上,他叫着“皇叔”哭成了个泪人。